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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叔叔于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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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叔叔于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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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长着白胡子的穷老头儿向我们行乞讨钱,我的伙计约瑟夫?达夫朗什居然给了他一个五法郎的钱币,我十分惊讶,他于是对我说:这个穷人使我回忆起了一件事,这件事我总是记在心上,念念不忘,事情是这样的:
我的家最初在勒阿弗尔,并非有钱的人家,不过也算勉强能凑合。我父亲做着事,晚上很晚才回家,挣的钱也不多。
我母亲对我们的拮据生活感到非常难过,她经常找出一些尖酸刻薄的话来发泄她的不满。发泄对象就是我父亲,可怜的爸爸做了一个动作,叫我心里非常难过。他伸手摸了一下前额,如同要摸去根本就不存在的汗珠,并且一句话也不说,我体会到了他那种无可奈何的痛苦。
我如果丢了钮扣或撕烂了裤子,那肯定要狠狠地挨一顿骂。
但是每个礼拜天我们都衣冠整齐地去河岸去散步,我的父亲穿着礼服,戴着礼帽,让我母亲挽着,我母亲也打扮得五颜六色,姐姐们往常是最先打扮完毕,也等待着出发的信号。
我的父亲头上依旧顶上大礼帽,等着这道手续做完后,我的母亲戴上了她的近视眼镜,脱下手套,避免被弄脏。
全家就如此隆重地上了路,姐姐们在前头走着,我依在母亲的左边,我父亲则走在她的右边,我还能记得我可怜的父母那种神气。
每星期天,只要看见那些从遥远又陌生的地方回来的大海船驶进港口,我父亲都要说那句从不改变的话:
“唉!假如于勒在这条船上,那会多么令人惊喜呀!”
于勒叔叔是我全家惟一的希望,然而在此之前却是全家的祸害。我从小就听其他人讨论过他,我对他已十分熟悉,他出发到美洲去之前的所有细节,我全部知道。
据说他当初行为很不端正,一个穷人家中最怕出现这样挥金如土的人,大家经常叫他花花公子,在生活困难的家庭里,一个儿子逼得父母动老本儿,那他就是坏蛋、流氓。
即使事情是一样的,但是这样区分开还是对的。
总之,于勒叔叔把自己应得的那份家产吃得干干净净,还使得我父亲应得的那部分减少了许多。
按当时惯例,他被送到一只驶往纽约的商船上,去美洲了。
到那里之后,我叔叔不知做了什么买卖,没多长时间就写信说他赚了很多钱,并同意给我父亲赔偿一点损失。顷刻间,于勒成了正直的好人,成了有良心的人。
一位船长告诉我们,说他已经租了一所大店,做着很大的买卖。
两年后我们又接到了一封信,这信简直成了全家的福音书,一有空闲就让别人看。
可是,十年之内于勒叔叔再也没有来信,不过父亲的希望却日渐强烈,我的母亲也经常说:
“只要好心的于勒回来后,我们的境况就能够改变了。”
每个星期天,只要是看到大轮船,父亲就重复那句一直没有变更的话。
叔叔回国的这件事好像已十拿九稳,于是大家制定了上千种计划。
我的大姐那年二十八岁,二姐也二十六岁,她们还未结婚,全家都为此非常发愁。
终于有一个看中二姐的,他是个公务员,虽然没钱,但人还是诚实可靠,我始终认为这个年轻人决心求婚,全都是因为看到了我叔叔的信。
我们全家马上答应他的请求,并决定婚礼之后全家都去译西岛旅游一回。
我们对旅行一事整天魂牵梦绕。我们终于启程了,如今回想起来就如同发生在昨天的事,我的父亲慌张地看着我们的三个包袱被搬上船,我的母亲也不放心地挽着那未出嫁的姐姐。
汽笛响了,轮船离开了防波堤,风平浪静中,轮船在如同大理石桌面一样平坦的海面上驶向远方,正像那些很少旅行的人们一样,令人感到快活而骄傲。
我父亲看到两位先生在请两位太太吃牡蛎,一个穿着破旧的老人用水果刀撬开牡蛎,向两位先生递过去。
在行驶着的海船上吃牡蛎,这件文雅的事,无疑打动了我父亲的心,他认为这是高雅的吃法。他走到我们面前提了建议,我母亲很不高兴地同意了:
“我怕伤胃,你买给孩子们吃好了,可不要太多,吃多了要生病的。”
她接着转过身对我说:“至于约瑟夫吗,就不要吃了,把小孩惯坏了。”我只得留在母亲身边,感到这种待遇十分不公平,我不停地望着父亲,看着他们朝老人走去。
先前的两位太太走开了。我父亲教给姐姐怎样吃,可一不小心溅在他的礼服上,我母亲叫道:“何必呢!老老实实待一会儿多好!”
可是我的父亲突然不安起来,瞪眼看着挤在卖牡蛎的身边的姐姐和姐夫,突然向我们走了回来,脸色很苍白,眼神跟以前一点儿也不一样,低声对母亲说:“真奇怪!那个卖牡蛎的人怎么如此像于勒!”
我的母亲好像有点莫名其妙,就问:“是哪个于勒?”
“就是我的弟弟,假如我不知道他如今在美洲,有很受人尊重的地位,我真会以为就是他哩。”
我母亲也害怕了,结结巴巴地说:“你疯了!既然知道不是他,为什么乱说?”
但我的父亲依旧放心不下,他叫我母亲去看看那人。
她站起身来找她的两个女儿,我也打量一下那个人,他又老又脏。
我母亲立刻回来了,我看到她在哆嗦。她迅速说:
“我看就是他,去向船长打听一下,一定要小心,不要让这小子缠住我们。”
我父亲马上就去了,我也跟他去了,船长个头高,留着长须,正在驾驶台上散步,那种神气很吓人。
我父亲客气地和他搭上了话,一边恭维一边打听与他职业有关的事情。
不知内情的人还认为他们谈论的至少是美国的事。
后来两人终于谈到我们坐的船,接着又谈到了船员,最后我父亲才略显不安地问:
“您知道船上那个卖牡蛎的人的情况吗?”
船长对这番谈话感到很不耐烦了,他冷冰冰地回答:“他是个法国流浪汉,去年我在美洲碰到他,最后又把他带回国。据说他还有亲戚,但他不愿去找他们,原因是他欠了他们的钱,落魄到了这种地步。”
我父亲脸色煞白,两眼呆直,嗓子发硬,说:“啊!好,我并不感到奇怪,谢谢您。”
他说完就走了,船长不解地望着他的背影。
他回到我母亲身旁,神色很是惊慌,母亲立即对他说:“你先坐下吧!别叫他们看出来。”他就一屁股坐在长凳上,结结巴巴地说:“是他,果然是他!”
接着他就问:“咱们怎么办呢?……”我母亲立刻回答:“应该把孩子们领开,约瑟夫既然全都知道,就让他去把他们找回来。”
我父亲有些吓呆了,低声说:“简直是飞来的横祸。”
我母亲接着又说:“我早就知道这个贼不会有什么出息,迟早会缠住我们!使我们空欢喜了一番。”
我父亲又用手抹了一下额头,如同平常受到太太责备那种样子。
母亲又说:“把钱交给约瑟夫,不能让他这个倒霉鬼死缠住我们,注意不要让那人接近我们!”
她起来,给我一个五法郎的银币以后,就走开了。
我两个姐姐正在等着,但父亲不来,感到很纳闷。我说妈妈有点儿晕船,接着就问老头:
“需要付给你多少钱,先生?”
我真想叫他:“我的叔叔。”
他回答道:“两个半法郎。”
我看了看他,那一只带满伤痕的手,我又看了一下他,一张衰老的脸,他满面愁容,极度疲惫,我心里默念着:
“这是我的叔叔,我父亲的亲弟弟,我的亲叔叔。”
我给他半个法郎的小费,他赶紧感激我:
“上帝保佑您,年轻的先生!”
他说话时用的是穷人得到救济后的声调,我心想他可能是在那边讨饭。
两个姐姐对我的行为感到非常惊讶,等我把两法郎交给我父亲后,母亲却诧异地问:
“一共吃了三个法郎?这不太可能。”
我以坚定的口气向他们宣布:
“我给他半法郎小费。”我母亲吓了一大跳,大瞪着眼看着我说:
“你真是疯了,拿半个法郎去给这个无赖。”
接着我们都保持了沉默。
当船驶到防波堤附近时,我心里产生了一种非常强烈的念头,我想再见到我叔叔于勒,说几句安慰的话。